【海王兄弟】【Arthurm】《白船》上篇(Arthur/Orm,PG)

简介:他们拥有同样的血缘,其实也拥有同样的伤痛,他们终究需要学会与过去、与彼此和解。



他在做梦。

梦里一轮新月高悬夜幕,一条白船从南方的某个码头驶来。白船平稳而无声地滑过海面。无论大海汹涌或平静,无论海风柔和或狂烈,那条白船都会平稳而无声地滑进他梦里来。他和亚瑟肩并着肩,手挨着手,躺在这艘白船上,海浪温柔地撞击着他们身下坚硬的、比浪花还白的白橡木,睁眼是亘古的星辰。白船载着他们,平稳而无声地驶向不知名的远方。




奥姆闭着双眼,流水承托着他的身体,让他静静地悬浮在七大洋中最为冰冷黑暗的水域底部。

刺杀友邦君主、挟持他国王储、阴谋蒙骗盟友、开战破坏四国与海陆之间和平。任意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他被丢到海沟族去喂那些可憎的怪物,但在统御七国的新君的坚持下,他还是被留了一命。坦白说奥姆宁可被那些低贱的怪物啃食掉最后一丝血肉也不愿在他那混血兄长的伪善之下苟活。

无论如何,他还是被夺走了所有的能力关押在无光的禁绝海域之底,亚特兰蒂斯人非凡的视力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宽慰,因为这里只有黑暗本身。

现在无边无际的寂静黑暗中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受,他只能靠不断思考回忆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挺悲剧的。母亲因为生下了一个混血杂种而被处刑,第一重臣密谋扶植那个杂种夺取王位,未婚妻在全国人面前带着那个杂种跑了甚至还在战场上当着全海底的住民面亲吻了那个混蛋。他有无数个理由去憎恨那个混蛋,可偏偏也就是这个混蛋把母亲带了回来。他可以对亚瑟的仁慈不领情,却没办法把母亲的回归视若无物。他埋藏多年像沸腾的岩浆一样的愤怒原本可以像爆发的火山一样向亚瑟喷涌而出,却偏偏因此像是被撒下了大把大把的极海寒冰被迅速冷却,只能愤懑地冒出一缕一缕黑烟。至于湄拉的背叛……他不肯饶恕的只是背叛这种行为本身,她投入亚瑟的怀抱其实并没有那么让奥姆在意,毕竟他和湄拉也不过是另一场政治联姻,就像母亲和父亲当初。

所以他还是讨厌亚瑟的,因为亚瑟是那个因为爱而被诞下的孩子。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心里像海蛇一样蜿蜒阴森的嫉妒。

他心里突然涌上另一种感觉,像某种感知预兆,身上月光色的细碎鳞片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放松又收束。他福至心灵地朝黑暗的监牢外望去,黑暗中浮现两轮日环蚀一般的金色光晕,奥姆甚至本能地因为这种惊异的美丽而喉头紧缩,但当他意识到那两轮光晕的主人是谁时他又在心里痛斥自己的愚蠢。

“怎么?又来向我夸耀你的仁治功绩吗?”他的敌意如极海的冰棘一般锐利森然刺向来人,然后宛如撞向黑岩礁石般毫无作用地粉碎一地。

亚瑟干脆地无视回答奥姆的嘲讽,抛出另一个问题:“你想和我一起出去吗?”

奥姆冷笑一声:“然后好让你把我杀死丢弃在某个肮脏的海沟里,再假仁假义地昭告天下背德之君因为越狱而被诛杀在野?”

这回亚瑟没有再次无数他的问题,反而露出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神情,由衷地赞叹:“这倒是个好计划!”好像终于有人为他出了个能解决眼前这个包袱的好主意。

奥姆翻了个白眼,为自己的国家有个智商和翻车鱼不相上下的君主感到悲哀。

“所以你想出去吗?”见奥姆没有回应,亚瑟也丝毫不觉得碰了钉子,将三叉戟抱在胸前追问道。

隔着一层特殊硬化玻璃,奥姆审慎地凝视着对方,像是要从他的神色面容里找出一丝阴谋的痕迹:“你有什么企图?”

“你可以离开这里一天,条件是在我的陪同下去陆地上。”亚瑟明白干脆地说明。

奥姆冷笑:“收起你那副伪善的面容,我宁愿被关在这里腐烂也不愿一步踏足肮脏的陆地——那不过是另一种酷刑。”

“妈妈想见你。”

奥姆霎时像是被鱼叉狠狠地刺中了一样,他咬着嘴唇,激动且心碎:“真的是母亲的意思?”

“她总是在担心你,却没办法经常来这里见你,否则咸水国和渔人国会对你的惩罚力度表示不满,这还不是你自己惹出的祸。我只能想到借着‘教育’的名义带你去陆地上参观然后偷偷带着你去见妈妈。”亚瑟看着与自己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弟弟,漆黑的海水里他极淡的白金色发丝在贴在脑后,衣甲上的鳞纹也凛凛生辉,像一抹沉在水里的月亮光华,尤其是和妈妈异常相似的浅蓝眼睛,如果不是奥姆脸上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神情,亚瑟几乎要承认自己的弟弟长得真好看了。

亚瑟过去常常对着那张旧照片想自己和妈妈长得一点也不想,久远的回忆再加上对海国的幻想让他觉得自己的妈妈就像童话里的美人鱼那样,而他完全没办法从自己棕色的皮肤、乱蓬蓬的黑发和深褐色的眼睛上找出一点儿与妈妈相似的地方。成长过程中维科的叙说也让他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始终有一种幻想,但那仅仅停留在‘我有一个弟弟’的这种认知上。而当他不久前真正站在奥姆面前时——虽然奥姆的行为让他心痛——那过分相似的面容用一种强大到无法抵抗的暴烈方式提醒亚瑟他们相连的血脉,唤醒他曾经对兄弟情谊的渴望。他忍不住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亲如兄弟’这个词如今成了一种讽刺?

算起来他们一共站在彼此面前仅仅四次。

第一次他是囚犯,他是国王。

第二次他们兵刃相向。

第三次他们兵刃相向。

第四次他是国王,他是囚犯。

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们又会各自站在什么位置上?

“我跟你走。”

奥姆的声音打断亚瑟对二人未来将会驶向何方的漫无边际的思考。

亚瑟像拎着啤酒瓶那样不甚在意地拎着那象征统御七海的权威的三叉戟,向前两步打开了牢门。思考得太多没有意义,而他又是个凭直觉行动的生物。

非要有个计划的话,那就是:控制下脾气,别把那小混蛋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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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姆尝到了人生中第一口空气的滋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污浊不堪,他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充盈的水汽——这就是呼吸种闻到的海水的味道,还有一些别的味道夹杂在里面。他仍然不喜欢空气,只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忍受呼吸种赖以生存的根源侵犯他的肺。

天空还是晦暗的一片,连着更深更黑的海面。他和亚瑟一起跃上白木搭建的码头,水底沿着身体滑下的感觉太过清晰,奥姆忍不住低头注视这些水滴透过木板的间隙回归汪洋,汇聚入黑暗的海浪拍打着岸边黑色的岩石又溅起银白的浪花。码头的尽头是白色的灯塔与小屋,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映出一窗屋内的景象,在黑暗的黎明中散发着诱人的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起海底那些柔软的荧光水母。

他们来到小屋前,亚瑟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前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奥姆站在毛茸茸的门垫上踯躅不前,脚下的人造毛因为吸饱了他身上吹落的水滴而变得沉重潮湿。亚瑟站在玄关单手扶着门,偏偏头,撅起嘴努努屋内的方向:“妈妈在等你。”

奥姆终于踏进屋内,进入到一个人类家庭的居所。他还没得及仔细观察呼吸种房屋与海底住民房屋的区别,就被背对着门口的沙发上的背影夺取了注意。

“母亲?”

他对母亲的母亲的印象其实一直停留在小时候。父亲对他总是很严格,而母亲却总是很温柔,温柔得好像沉入水底的月光,他记得小小的他趴在母亲膝盖上睡着,母亲长长的头发垂到他脸颊上,痒痒的,却很安心。从地心藏海归来的母亲和他回忆中几乎没有差别,在那之后母亲只在四国议会的允许下去禁绝海域的监狱看望过他一次。

而此刻眼前的母亲与他以往的认知又不尽然相似。母亲既是女王也是母亲,而此刻她只是母亲。没有王族闪耀尊贵的华服,只是呼吸种奇怪单薄的布料做的衣物,但母亲坐在暖色的灯光下依旧好似蒙着一层光晕。

“奥姆。”母亲向他伸出双手。

他快步走到母亲面前,单膝跪下,脸颊贴在她腿上,一如从前,好像所有的痛苦都不曾真正发生过,只是一个惊涛骇浪的噩梦,梦里醒来风平浪静母亲依旧在身边。

库瑞家的男人们都体贴地为二人留下了充足的空间。老汤姆在二人抵达之前就去了灯塔,亚瑟则无声无息地进了厨房为初次拜访的客人准备热茶,尽管以他那高大的身躯很难做到在厨房里走动而不引人注意。

他靠在流理台上,并没有刻意去听客厅里的说话声,但字句依旧清晰地传入耳中。他望向一侧的小窗,黑暗的海面上已经缓缓地升起一道光耀的弧。水在壶里烧沸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拉回他的注意力,他手忙脚落地关火倒水撕开茶包,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的王这副笨拙的样子想必都会瞠目结舌,不过至少亚特兰蒂斯的国民早就见过他称王之前那副蠢兮兮的样子了,他也一直在维科的指导下试图在民众面前拿出应有威严——那并不是个轻松活。但他也忍不住会想,如果奥姆不那么厌恶人类的话,他或许会是个更称职的国王。外交啊战略啊那些东西……把他每天愁得胡子都快揪掉了。

亚瑟端着两只盛满热茶的茶杯走出来,用和他粗狂外表不相称的小心动作将它们放到桌上,不洒出一滴水。

奥姆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弄得亚瑟心下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亚瑟并不知道自己闯入了奥姆的梦,这个梦醒来是另一番现实——他失去了一切,被眼前这个男人夺走了一切。这个现实提醒他最深爱的母亲已经和真正相爱的男人有了更偏爱的孩子,而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囚犯。

亚特兰娜拿起一个茶杯放到奥姆手中,耐心地让他用两只手环着热乎乎的杯壁,“茶。喝点吧。”她脸上的神情就像许多年前教自己的孩子每一种海底动物的名字那样开心。

奥姆对呼吸种的饮食毫无兴趣,但他并不想让母亲失落,于是在放任空气在他肺里扩张通过肺泡融进血液之后他又默许了茶水流进自己的胃。热的,有一种奇异的植物的味道。

亚特兰娜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问刚刚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的亚瑟:“你打算带奥姆去哪里看看呢?”

“我们只有一天,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也许就在哈勃小镇、波特兰和阿卡迪亚转转。”亚瑟搔了搔头,他这回可以说是肩负重任,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计划的人,三十多年来也随性惯了,说不上合群也算不上孤僻,更何况还要带着个曾经试图置他于死地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别把这当成任务,放轻松,你们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彼此,我相信你们能相处愉快的。”

亚瑟勉强拉出笑容,不置可否。奥姆则像是事不关己一般任由他们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同他在接受七国审判时那样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当海面被初生的旭日染成玫瑰色时,亚特兰娜送别了兄弟二人。奥姆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海——海底的住民对斑斓和明亮的有着莫大的喜爱,即使他们已经有了先进陆地几百年的光学科技,天然的光彩总是更加难得。太阳似融化的黄金般耀眼,他能在黑暗中视物,却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明亮,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溢出。他从不知道眼泪划过脸颊的触感和流到嘴角的味道,当他刚刚失去母亲时他常流泪,只是那时海水会带走眼泪,而父亲会斥责自己的懦弱。

在亚特兰娜的坚持下,奥姆不情不愿地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人类衣物。黑衬衫与黑长裤,虽然不是多么昂贵的品牌,款式也说不上特别正式,但大概是奥姆本身的王族气质作祟,穿在他身上倒显得像个住在郊外别墅每天开凯迪拉克上班的社会精英,尤其衬得他的发色和瞳色极浅极冷。亚瑟突然非常庆幸妈妈没有为了配合奥姆平时的喜好而给他买那种绛紫色的衬衫了——虽然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四五年但亚特兰娜的审美还是与美国东部居民有着巨大的差异——那种颜色实在是太基佬了,他可不想走在外面被路人误会什么。不过话又说话来,看奥姆穿得这么体面,亚瑟几乎都不忍心把这样的奥姆塞进自己的那辆破破烂烂的老福特了,他再看看自己一身流浪汉或码头工似的自己,猛然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某个旅游的阔佬请来当地土著向导。

他挤进老福特,咣当一声带上车门,看了一眼扭头望着窗外似乎打定主意不和自己说话的奥姆,擅自愉快地为两人决定:“我们向波特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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